第三百四十九章 幽冥 _万界统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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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四十九章 幽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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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轻舟共华央
  
  慕白进宫的时候,正是我的第十七个生辰。
  
  我是伽月国长公主华央,亦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。那一日,父皇大宴群臣,臣下与各国使节们精心准备的大礼一箱箱地往公主府里抬。
  
  我斜倚在榻上,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宫人们用呆板的音调诵读着清单,暗地里早就神游天外。
  
  重名鸟羽制成的发饰,成百上千只飘零碟翅膀制成的羽衣,溟海下的鲛珠,血色珊瑚的杯盏,金箔玉骨缀着宝石的团扇,这些都是世间极罕见的珍宝,却没有一样能让我动心。相反,这些为了讨好我而搜刮的民脂民膏让我烦躁至极。
  
  不知何时宫人住了口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朗的声音:臣慕白拜见殿下。
  
  我闻声清醒了大半,猛地抬头,宫人见机进言道:殿下,这是静宁王送给殿下的寿礼,小世子慕白今日入宫,听候殿下差遣。
  
  我皱眉,差遣这两个字在此刻显得极尽暧昧,静宁王此举分明是要我纳了慕白,却没有要任何的名分。
  
  这意味着,慕白是以面首的身份被送进的公主府。
  
  我呆呆地看着他,脑海一片空白。
  
  初见慕白的时候是在三年前。那年风调雨顺,国泰民安,唯独静宁王一封奏折震惊朝野。
  
  他上书说,边疆今年严寒难耐,请圣上体恤民情,给将士们加一倍粮饷。静宁王镇守巫岐山脉多年,这样要求还是头一遭。
  
  父皇脸色阴沉地摔了奏折,群臣苦求数日,最后决定派我作为钦差视察边疆,若真是寒冷难耐,便允了静宁王的要求。
  
  就这样,寒冬腊月,我按照静宁王安排的路线,一路向着巫岐山脉走去。
  
  车队日夜兼程,不出半个月便到了巫歧山脉。待入到巫岐深处,四周再没有一丝人烟,荒草芜杂,雪大如席。
  
  入了夜,我冻得嘴唇青白,心道这苦楚到底何时才是尽头。
  
  忽听耳边一声马嘶,马车骤然向侧旁歪去,我还未来得及反应,人便失去了平衡,转瞬之间被甩出了车外,重重砸在地上。
  
  肩头传来一阵强烈的痛,未等站起来,便被护卫重重扑倒在地上,温热的鲜血流了一脸。
  
  夜色深沉,风雪遮眼,箭矢破空之声、惨叫声、喊杀声不绝于耳,我捂着肩膀,弓起身子,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。
  
  我心底冰凉,临行前,父皇握着我的手,苦笑:静宁王是太子的人,朕此举是不得已为之,你此去万事小心。太子无用,朕能信的只有你了。
  
  当时我还笑父王多心,却没料到太子真的明目张胆到此等地步。
  
  混乱中,身上的重量陡然一轻,我心知自己暴露,闭目待死,却不料非但没有预想到的痛楚,反而被人拉起来,在风雪中狂奔。
  
  夜色苍茫,我看不清他的容貌,只知道是个俊俏少年,年纪约莫十五六岁。他长发未束,衣衫凌乱,甚至没有穿盔甲。
  
  他将我护在怀里,一边在风雪中穿行,一边道:末将是静宁王府的小世子慕白,救驾来迟,公主恕罪。
  
  静宁王怎会派人救我?我一时摸不清深浅,僵硬地被他拽上马,一路狂奔。
  
  慕白的胸膛抵在我的背上,温热急促的呼吸就在耳后。我僵直地坐在马上,惊魂未定,良久,听见他认真地说:放心,我不会让你死的。
  
  前尘未卜,现世凶险,我正在马上颠簸着逃命。可笑的是,只因了他这句话,我却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,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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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惊恐和疼痛一并涌上心头,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。
  
  到了静宁王的军营,天已破晓。
  
  我强撑着起身,登门拜谢静宁王救命之恩。对于静宁王的前后矛盾,我着实心存疑惑,打算去探探虚实。
  
  还未进静宁王的大营,就见慕白跪在门外。慕白也看到了我,他尴尬地偏过头:父王责我害公主受伤。
  
  只一眼,他脸上那道肿起的鞭痕便让我心头雪亮。
  
  原来如此,静宁王要杀我,可这个小世子却抗了命,恐怕他是夜半急匆匆跑出来的,连甲胄都未来得及穿。
  
  我百感交集,蹲下身问道:你为什么救我?即使要违抗你父王的命令?
  
  慕白瞪大眼睛想否认,最终却没有,他垂眸,斟酌很久才道:我只是想,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,无论她日后会怎么祸国殃民,现在都罪不至死。
  
  那一日,我不顾慕白的反对,陪他在雪中长跪,直到静宁王闻讯赶来,赦了慕白才作罢。
  
  我在宫中钩心斗角了太久,只学到了两样,一样是知恩图报,一样是睚眦必报。
  
  而对于慕白,却是一种陌生的情愫。
  
  这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想做点什么,哪怕能帮上一点也是好的,不计回报,亦不想后果。
  
  父皇派来接我的禁卫三天后到了大营,回到宫里,我因惊吓和伤势大病一场。
  
  出乎众人意料,我谏言陛下宽恕静宁王的失察之罪,并答允他要双份粮饷的要求。
  
  一时朝野上下都赞我大人大量,可我哪有不报复的道理。
  
  没过多久,太子督查的运河忽然溃堤,百姓损失惨重。皇帝震怒,下令彻查,一时无数大臣锒铛入狱,皇帝问我刚当如何决断。
  
  我抿唇而笑:贪官污吏,陛下留来何用呢。
  
  数以百计的太子党掉了脑袋,经此一事,太子失尽民心,亦断了根基,再无还手之力。
  
  这场风暴唯独静宁王置身事外,还得了好处。
  
  我并非是不想报仇,只是每每想起复仇,便想起慕白那纯净不染纤尘的眼神。我不能把他带在身边,若是能多加些粮饷,或许坏了事的他在王爷那里便能好过些吧。
  
  除却朝政,一向不修边幅的我开始悄悄和宫女们学习如何打扮得美艳得体。宫女们笑得打跌,纷纷问我是被哪家俊俏公子迷得神魂颠倒。
  
  我但笑不语,心里却想着何时才能再见慕白。若是能见他,即使再上一次巫岐山脉也心甘情愿。
  
  我天天想日日盼,直到我十五岁及笄那一日,慕白替父来道贺。
  
  他长得更高了些,曾经清澈带着稚气的眼神也被沉稳所取代,他温润而笑:长公主出落得越发漂亮了。
  
  我心神一荡,见他竟行了大礼,急急忙忙扶他起来。
  
  父皇意味深长地看着我:阿央今日及笄,日后便可以娶亲了,若是看上了哪家公子,父王给你做主。
  
  我哭笑不得:父皇怎么也听那些丫头们胡说,再者说,强抢这法子哪里使得。
  
  父皇哼道:那又何妨?你不用忌惮,若你能找到如意郎君,父王被人叫昏君算得了什么。
  
  我心头一热,微红了脸,指了指慕白。
  
  慕白的脸色却倏然惨白,他仓皇跪地叩首,抬起头来额头乌青,眼里满是绝望:请公主收回成命!
  
  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淋下,我苦涩开口:为何?
  
  慕白道:臣出身军营,粗鄙无礼,亦不懂宫里的规矩。此生唯愿征战沙场,马革裹尸,请公主成全。
  
  我蓦然忆起慕白手上的剑茧,忆起他在马上飒飒英姿的样子。的确,那样自由洒脱的少年,怎会喜欢深宫束缚,怎会喜欢工于权谋的我呢?
  
  一丝怆然缓缓袭上心头,我困于深宫权谋,慕白驰于疆场厮杀,终其一生,恐怕我与他注定形同陌路。
  
  眼眶蓦然一阵湿热,我不敢再看慕白,迎着父皇期待的目光,摇摇头,涩声强笑道:谢父王恩典,可惜儿臣并无中意之人。
  
  那一刻,我以为此生已然与慕白擦肩而过,再无交集。
  
  谁曾想,一晃两年,当我尝试着淡忘慕白的时候,他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。
  
  我视他如珍宝,忍痛放过他,旁人却以交易为名把他毫不在意地送进了宫。
  
  我怒火中烧,挥手示意宫人把慕白带出去:来人,把慕公子送回去。转告静宁王,这份心意本宫领了,可这份礼本宫收不起。
  
  殿下要逼死慕白吗?他一直低着头沉默,忽然开口。
  
  我冷冷勾起嘴角,当年抵死不肯入宫的是他,说她要逼死他的也是他。
  
  我深吸一口气,屏退左右,耐着性子问:此话怎讲?
  
  慕白眼睫微颤:阿央,我得罪了太子,无处可去。若你不肯留下我,我早晚逃不过一死。我此次来,无非是对你倾慕已久,也想依傍你,求个阖府平安。你活着,我便活着。百年之后,我以身相殉,这很好。
  
  我闻言笑出声来:慕公子,你曾救过我的命,可该还的我都还了。当年运河之事你静宁王府安然无恙,并不是华央动不得你们,而是因为你。你我两不相欠,我倾心于你是真,可到底到不了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地步。对我来说,无论是你还是结盟,来得都太晚了。
  
  慕白满脸央求之色:阿央
  
  我拂袖制止了他,转身而去,心底却叹口气,那个至情至性的英武少年终究被现世所污,再不是自己喜欢的模样。
  
  然而世事难料,送走慕白的第二天,传来慕白遇刺的消息。
  
  我称病缺席了朝会,飞马赶到的时候,只见慕白僵硬地躺在床上,目光直直地望着虚空,脸上血色褪尽,左胸上插着一把刀,鲜血流了满被。
  
  我狠狠将茶盏扫落在地:太医何在!为什么不治!
  
  老太医颤颤巍巍跪在地上:禀公主这是慕公子自己的意思。他的右手先前受了伤,日常还可,只是再不能握剑。他说与其做个一无是处的废物,不如死了干净。
  
  右手受伤?我急忙掀起慕白右手衣袖,只见手臂上一道陈年伤疤。我瞪大了眼,踉跄着倒退几步,失控吼道:本宫让你治!谁不治砍谁的脑袋!
  
  在座的太医不知是被太子收买还是硬骨头,我砍了七个人,却无一人给慕白医治。
  
  我再无他法,缓缓软倒在床上,呆滞地望着慕白。
  
  慕白吃力地抬起手摸摸我的脸,声音轻如呓语:我得偿所愿,阿央不要难过。
  
  我只知道机械似的握住他的手,薄唇颤抖,什么也说不出。
  
  慕白从不曾做错什么,只因为救了我,得罪了太子,手臂被废,壮志难酬。
  
  难怪他此次来再不提征战沙场,反而愿意作为交易筹码委身深宫,原来他不愿做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,他想证明自己还有活着的价值,而我却亲手打碎了他最后的希望。
  
  一念到此,我胡乱地撕开衣服,扯出贴身的香囊塞到慕白手中。这个香囊是父皇赏给我的,伽月国王室的传家之宝,以溟海仙山月龄虫所吐的金丝织锦制成。
  
  他要我作为定情信物交给未来的驸马,等同于御旨。
  
  我紧紧攥住慕白的手,恨恨道:今日起你便是本宫的驸马,你在一日,我护王府一日。你若不在了,便是害我守寡,这旧仇新恨我要和王府好好算个清楚!华央从不食言,定让你静宁王府鸡犬不宁!你想活还是想死!
  
  慕白闻言怔了一怔,他眼眸微动,看了看我,最后缓缓闭上眼,泪水顺着眼角滑下,嘴角却带着笑:臣想活。
  
  太医一拥而上,一时人声鼎沸。我踉跄着退出拥挤的人群,跑出庭院,躲在假山之后,捂住嘴,无声无息间已然泪流满面。
  
  待到慕白康复已然过了几个月。慕白说,他身体尚虚弱,先不公开我们俩的婚事,待日后康复再完婚,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  
  他不再寻死,我的日子倒算是安稳。可惜我政务繁忙,陪他的时间不多,便赐了他腰牌,许他在公主府和皇宫自由行走,也好解闷。
  
  可我总觉得慕白有哪里不对劲,他很少再笑,亦不会争吵,夜里总是被噩梦惊醒。
  
  太子生辰,宫中设宴,慕白不听歌舞,却看着北边的归雁出神。那份落寞我看在眼里,心里挖空一样疼,可并无甚对策。
  
  良久,慕白却忽然开口:阿央,若有一天你远离朝堂厮杀,可愿与我旅居北地,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。
  
  我笑着摇头,为他斟一盏竹叶青:我并非钟情于庙堂厮杀,若我不动手,我和公主党皆死无葬身之地。伽月国女帝无数,也并非说太子便是正统。这一世,你我都逃不开,若下一世能生在平凡人家,我便遂了你的愿。
  
  慕白饮尽一盏冷酒,沉默。
  
  当夜,太子东宫乱成一团,我没睡多久便被急报吵醒,想起身,却发现慕白环着我的腰睡得正香。这是自他遇刺以来第一次睡得这样香甜,我看着他婴孩一般的睡颜,嘴角不自觉漾起一抹微笑,放弃了起身处理政务的想法,翻身将他抱在怀里,打个手势示意左右噤声,一觉天明。
  
  天刚亮,皇帝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闯进了公主府,这时我这才知道太子昨夜中了毒。
  
  太子是吃了御膳房的参汤中了毒,那毒很奇特,和伽月国圣物月龄虫所吐的金丝织锦一般无二。伽月国只有皇长女才配拥有月龄虫和金丝织锦的荷包,自然就追查到了我的头上。
  
  父皇铁青着脸,要我拿出荷包验看。
  
  这事情明明不是我做的,可我心里打个突,连忙掏出荷包细看,果不其然上面已经破了一个洞。
  
  人证物证俱在,这是个拙劣的局,可我却毫无辩解的余地。
  
  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连成了一线,慕白的遇刺只是第一步,太医起先不肯治,提及慕白右手已废,无非是博我的同情之心。后来却毫不犹豫将慕白起死回生,是因为我已给出承诺和那金线织锦的荷包。
  
  后来慕白不肯声张自己是驸马,是不肯让旁人知道他曾碰过金丝织锦。而他确实日日有心事,只不过那心事是怎样才能暗算我。他夜夜浅眠,昨日却睡得那么香,无非是假装而已。
  
  从头到尾,慕白都是太子的人,他忍辱负重,终是找到了我的破绽。
  
  以自身为局,一个连环计,赌我对他的关爱和纵容。可他成功了,一向自诩精明的我被情爱迷了眼,竟被他牵着一步一步入了局,最后落得这个身败名裂的下场。
  
  想清楚了一切,我只觉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,我侧头看向慕白,我华央此生何曾亏欠过他,他为何绝情至此?
  
  他却垂了眼眸,避开了目光。
  
  任我怎样苦求,父皇也不愿再见我,只下旨让我明日搬出府去,贬到巫歧山脉去。
  
  我拿着圣旨,呆呆地跪在瓢泼大雨中,不知何去何从。
  
  良久,脚步声由远及近,一柄竹伞遮在我的头顶。
  
  我心知是谁,却没有回头,只听他说:慕白卑鄙,配不起公主垂爱,来生,愿给公主做牛做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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